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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魏六朝小说

汉魏六朝的小说处于中国小说的萌芽阶段。汉以前
还没有小说这一名称,《庄子·外物》所谓“饰小说以
干县令”,只是指与大道相对的小道,犹如《齐物论》
所谓“小言詹詹”。汉代开始有小说家的名称,最早大
概出于刘歆《七略》。班固《汉书·艺文志》因之列为
诸子略中的一家,但视之为小道,说是“闾里小知者之
所及”。桓谭《新论》也说是“小说家合丛残小语,近
取譬论,以作短书,治身理家,有可观之辞”(《文选》江
淹《杂体诗》李善注引)。当时所谓的小说只是指讲小道、
小知的“丛残小语”。先秦作品《山海经》、《穆天子
传》,古人都把它看作史地类的书,《四库全书》才列
入小说家类。今本《逸周书》里也有几篇近似小说的作
品,可以说是古小说的渊源。《汉书·艺文志》所著录
的小说十五家,都已亡佚。其中有《伊尹说》、《鬻子
说》、《黄帝说》、《封禅方说》、《虞初周说》等 5
种,都以“说”为题,可能是小说的代表作品。还有《青
史子》 1种,存有几条佚文,可以大致了解汉代人所谓
小说的内容。《伊尹说》和《百家》也有佚文可以考见。
大体如鲁迅所说,“托人者似子而浅薄,记事者近史而
悠谬者也”。
  现在所能见到的所谓汉人小说,都不见于汉人的记
载,绝大多数都不是汉人的作品。只有一种据说是东方
朔的《神异经》,曾见汉人称引,但也未必真是东方朔的
手笔。这一类作品,唐以前的人都不把它看作小说。在
唐人编的《隋书·经籍志》里,史部地理类列入《神异
经》、《海内十洲记》,旧事类列入《汉武帝故事》、
《西京杂记》,杂传类列入《汉武帝内传》、《汉武洞
冥记》和晋以后的《搜神记》、《搜神后记》、《异苑》、
《续齐谐记》(《旧唐书·经籍志》分类略有出入)等,
宋朝以后,才把这类书陆续归入了小说。到了清人编《四
库全书》时,小说家的范围更进一步扩大,把野史笔记
之类也都列为小说。以上所提作品,现在都看作汉魏六
朝的小说了。鲁迅所辑的《古小说钩沉》,也收入了许
多杂传类的书。其中《汉武故事》(即《汉武帝故事》)
时代较早,比较接近历史,有一些传说性的故事,如汉武
帝微行柏谷事,流传很广,《资治通鉴》也已采用;又如
颜驷对武帝问,也常为人引用。《汉武故事》也有西王
母、东方朔的故事,但是还不像《汉武帝内传》、《汉
武洞冥记》那样具有浓重的方士气。
  隋唐时人对小说的看法,与刘歆、班固有所不同。
  据《隋书·经籍志》著录,小说类共收书25种,并在
附注里记载了一些当时已经亡佚的书名。除《燕丹子》
和《世说》外,都已失传了。从书名及佚文看,这类书
多数是杂记琐事,神怪色彩不多,而且还标榜记事确实。
如当时已经亡佚的裴启《语林》,曾被谢安指摘失实,声
誉低落(《世说新语·轻诋》)。《世说》可以说是《语
林》的后继,它和刘峻的注采用了不少《语林》的材料。
可见唐朝以前的所谓的小说,主要是指野史杂事之类的
书。刘知几在《史通》第十篇《杂述》里说“偏记小说,
自成一家”,他把这类书分为十种,有称作“逸事”的
《汲冢纪年》、《西京杂记》,有称作“琐言”的《世
说》、《语林》,有称作“杂记”的《志怪》(祖台之)、
《搜神记》、《幽明录》、《异苑》等。尽管史学家们
并不看重这类“短部小书”,但还是把它看作史部的一
个支派。到了欧阳修编《新唐书·艺文志》时,就把一
大批史部杂传类的书归入子部小说家了。
  《隋书·经籍志》所著录的小说,现存的只有《燕
丹子》和《世说》两种。
  《燕丹子》叙述燕太子丹使荆轲刺秦王的故事。唐
宋以后不为人所注意,清人从《永乐大典》里抄录出来
以后,孙星衍加以校刻,才重新流传。然而这个故事确曾
流传于汉代,从《风俗通义》、《论衡》等书里都曾述及
这点看来,它可能是现存唯一的比较可靠的汉人小说,也
是后世讲史话本的先驱。《燕丹子》的故事与《史记·
刺客列传》所载大体相同,但多出一些神奇的情节,如
秦王扣留太子丹,说要等乌白头、马生角才放他回国,太
子丹仰天长叹,居然出现了这样的奇迹。又如太子丹厚
待荆轲,和他同案而食,同床而寝,甚至拿黄金给荆轲
掷蛙作乐;荆轲想吃马肝,就把千里马杀了;荆轲称赞
弹琴的美人手好,就把美人的手斩下来给他。最后刺秦
王还有一些惊险的场面。这些情节很离奇,所以为司马
迁所不取。但是它富有民间文学色彩,已经具备了小说
的艺术特征。
  《世说新语》是志人小说(亦称轶事类小说)的代
表作。“志人”这个名称是鲁迅从“志怪”推衍出来的。
《世说新语》里记载的大部分是魏晋时期达官名士的言
行,分为“德行”、“言语”、“政事”、“文学”等
36篇。书中所载都是经过选择的精采片断,特别注意语
言的提炼,比一般野史杂事更富于文学性。许多故事只
用寥寥几笔,就勾画出一个人物形象,有很高的概括力。
有些人物的几个小故事,散见各篇,合起来就可以相当
完整地见出一个人的性格。有些故事后来已成为通行的
成语典故,如“捉刀人”、“传神阿堵”、“书空咄咄”、
“坦腹东床”等等。
  这类小说里还有一些记载笑话的书,如魏邯郸淳的
《笑林》,北齐阳□松的《解颐》(疑即《谈薮》),隋
魏澹的《笑苑》等。
  殷芸的《小说》是一部汇编前人小说的总集,它就
以“小说”命名。故事按时代前后编次,引书注明出处,
资料丰富,体例谨严,作为辑集古书的依据,可与刘峻的
《世说注》相比。但书已散佚,现有鲁迅、余嘉锡、唐
兰、周楞伽四家的辑本。
  汉魏六朝的小说,还有许多本属杂传类的书,多数
带有神怪色彩,来源于巫和方士的荒唐之言。汉代以后,
道教和佛教日益盛行,鬼神迷信的说教更广为流布,所以
志怪的书层出不穷。如祖台之的《志怪》,曹毗的《志
怪》,殖氏的《志怪记》,孔约的《孔氏志怪》,都以
“志怪”命名。注重科学的祖冲之,也有《述异记》之
作。以志人为主的《世说新语》也有一些神怪色彩,如
《文学》篇第一条记马融转式、郑玄禳祸的故事,《术
解》篇载郭璞相墓的故事,就近于志怪。不过当时人并
不把这类故事当作小说,如干宝《搜神记序》说他写书
的目的是“明神道之不诬”。当时人称干宝为“鬼之董
狐”(《世说新语·排调》)。
  《搜神记》可以说是志怪小说的代表作。现存20卷
本,是明人重新辑集的,已经不是原貌,混入了一些可疑
的篇章。它汇集了晋以前的奇闻异事,保存了一部分优
美的神话传说,如《董永》、《韩凭妻》等,对后世很
有影响。其余比较完整的书还有传为陶潜撰的《搜神后
记》、刘敬叔的《异苑》、王嘉的《拾遗记》、吴均的
《续齐谐记》、传为任□撰的《述异记》等。至于《列
异传》、《幽明录》、《齐谐记》等,均已散佚,佚文
都收集在《古小说钩沉》一书里。
  王嘉的《拾遗记》在志怪小说中较有特色。它按历
史朝代分篇,记载正史以外的遗闻,第十卷为名山记,故
事新奇,颇具文采,尤其是萧绮所撰的录,文笔华丽,艺
术性较强。还有张华的《博物志》,多记异方殊物、珍
禽怪兽及草木虫鱼,也有一些怪诞不经的神仙方技的故
事。它以“志物”为主,于志人、志怪之外,开辟了《述
异记》以至《酉阳杂俎》一派的途径,所以《隋书·经
籍志》列为杂家,《旧唐书·经籍志》始改入小说家。
  佛教盛行之后,志怪与宣扬因果报应的说教合流,小
说成为宗教宣传的一种工具。现存的有颜之推的《冤魂
志》(一作《还冤志》),已经失传而有佚文可考的还
有刘义庆《宣验记》、王琰《冥祥记》、颜之推《集灵
记》、侯白《旌异记》等。道家也有这一类作品,如晋
王浮的《神异记》,与葛洪《神仙传》等书并行。
  志人和志怪,逐渐统一于故事情节的发展。故事性
不断加强,注重意想和文采,这是中国小说历史发展的
一个方向。志怪杂传陆续归并入小说家,一方面是依据
宋代以来的目录学家的分类,另一方面是承认中国小说
发展的历史事实。因为志怪既然是神奇故事,就不免有
艺术虚构,对后世小说的发展有积极的影响。正是从六
朝的鬼神志怪,孕育出了唐代的传奇小说。
  汉魏六朝小说对后世小说戏曲的影响不可忽视,如
《搜神记》中卢汾梦入蚁穴的故事是《南柯太守传》的
先河,胡母班给河伯传书故事是《柳毅传》的滥觞,《幽
明录》中石氏女魂遇庞阿故事可以看作《离魂记》的雏
形,杨林梦入玉枕的故事(《太平广记》卷二百八十三
引)可说是《枕中记》的蓝本,《搜神后记》中徐玄方
女重生故事则是后世《杜丽娘记》和《牡丹亭》的素材。
清代蒲松龄创造性地融合志怪和传奇的艺术手法,加强
了想象和细节描写,形成了“用传奇法,而以志怪”的
特色,更是汉魏六朝小说传统的进一步发展。
                  (程毅中)